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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編自同名古書序言的「茲山魚譜」,不光是名字讓人一開始摸不著頭緒,就連那黑白色調搭配古裝人物的電影海報,也有著與眾不同的孤高感,乍看之下像是一部影展等級的藝術電影(事實上它的確也在韓國的青龍獎大有所獲),不過很讓我意外的是本片在節奏上卻相當流暢,有著一般韓國商業電影的娛樂性,故事主軸圍繞在主角丁若銓創作茲山魚譜的過程,對於時政與儒家文化有著深刻反省與探討,並隱約地以借古諷今的方式探討韓國社會文化的扭曲,可說是一部雅俗共賞的優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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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茲山魚譜」序言:

  島中有張德順昌大者,杜門謝客,篤好古書,顧家貧少書,手不釋卷,而所見者不能博。然性恬靜精密,凡草木鳥魚接於耳目者,皆細察而沉思得其性理,故其言為可信。餘遂邀而館之,與之講究序次成編,名之曰《茲山魚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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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短短84字的序言,提及劇中另一位重要角色「昌大」僅僅一次,透過導演李濬益的巧思與想像,將朝鮮古代文人丁若銓在「辛酉邪獄」後遭到流放後,與島上好學不倦的漁民張昌大,共同創作出「茲山魚譜」的過程,融入對儒家文化的省思以及教育的見解,創作出這部超過兩個小時的作品,一方面不禁佩服李濬益驚人的創作能力,另一方面也佩服韓國人竟然能將影響自身社會數百年的儒家思想與教育哲學,以這樣的故事呈現給觀眾,進而省思當今社會的現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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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儒家思想上,自古身為中國附屬國的朝鮮,在文化與思想上自然也深受傳統儒家孔孟思想的影響,不光是建築服飾等外在的物體,就連政治制度與一般人民的價值觀也相當接近,而讓我有些驚訝卻也不意外的是古時候的朝鮮也有我們所熟悉的科舉制度,就連考試內容也是以四書五經、程朱理學為主體,而這樣的文化雖然促進了古代朝鮮的進步,卻也是讓朝鮮實力從此裹足不前的沈痾,在現代人眼中看起來對國家社會毫無幫助的程朱理學,在當時卻是國家考試篩選未來政府官員的考試科目,古代人窮其一生苦讀就是為了擠進這狹窄的門檻,但那些書本上的仁義道德,一旦在現實環境中卻往往變成考試題目,淪為紙上空談的遙遠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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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教育哲學上,「茲山魚譜」透過兩位主要角色丁若銓與張昌大之間的互動,同樣都是對追求學問有著極高熱誠的兩人,出發點卻截然不同,出身貧困的昌大,因為是庶出的賤民身份,發奮唸書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能讓出身士大夫的親生父親瞧得起自己,不斷攻讀古代經典的他,雖然在文章理解與詩詞寫作上有極高的造詣,但思想上卻也受困於這些經典中而缺乏更寬廣的視野,而飽讀詩書的丁若銓,因信奉天主教而成為「辛酉邪獄」的受害者,被迫流放到偏遠的黑山島,雖因信奉天主教而遭受災難,卻也從中學到了西方的科學與哲學,深知老舊的四書五經已無法促使整個朝鮮王國的進步,也因自身的遭遇而有志難伸,心灰意冷之際無意間發現的魚類知識卻引發了他的熱情,進而發奮撰寫「茲山魚譜」成就韓國難能可貴的海洋知識經典,同樣都是求知若渴,丁若銓與張昌大之間的差異就是目的的不同,昌大一直無法理解學識淵博的丁若銓為何要替這些生活中的「無用知識」特地寫成書,在他心中真正的經典應該為丁若銓兄弟丁若鏞所著「牧民心書」這類有著崇高理想的書籍,而遭受官場無情壓迫的丁若銓,卻深感這樣充滿理想的著作已無法對當今朝鮮有所助益,倒不如將生活中實用的知識編撰成書,起碼還能幫助到生活困苦的百姓們,而這樣想法上的差異也導致兩人原本親密的師徒關係產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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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劇中昌大的變化,也相信是導演李濬益最想呈現給觀眾的視角,不管是崇尚古代經典、為考取功名獲得他人認同而奮發苦讀,還有對於國家社稷的理想抱負,其實很像亞洲文化圈的許多年輕人的經驗與想法,一但踏入現實社會中才發現以往在書中所獲得的知識常常與現實有極大落差,就如同踏入官場的昌大一樣,當發現真正的官場是如此的黑暗時,心中的掙扎與痛苦相信許多人也能體會,或許在此同時也有人正在經歷這樣的過程,要不隨波逐流同流合污,要不揮揮衣袖瀟灑離去,但基於現實考量,很多人恐怕也不得不跟著隨波逐流,變成電影中那些面目可憎的官員,而這也更能凸顯出丁若銓看透世事,堅持理想一心追求真理的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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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完「茲山魚譜」的當下其實並未有太大的震撼,但之後在我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悸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看到電影裡古代朝鮮那與我們相近的儒家文化,即使語言不同,卻很能體會當中的弊病與包袱,特別是在教育上,我們從小到大的求學路上總是有種不知為何而學的茫然感,某種程度就像昌大一樣,即使將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了然於心,但看見真實社會的運作卻與之前所學相差甚多,所謂的仁義道德通常也只是一種包裝精美的詞彙時,內心的震撼與失落不言可喻,看到最後昌大失望的神情再回想丁若銓當初為何刻意迴避回到官場的機會時,才能體會丁若銓內心深處的遺憾,那種對社會體制的種種失望,還有不願被現實擊倒,試圖尋找人生目標的堅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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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茲山魚譜」中,出現了許多我們所熟悉的漢字詩詞,也特別以繁體字幕出現在螢幕上,看著電影中的演員以韓語唸出這些詩詞,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雖然知道他們以前也是以漢字作為主要的書寫工具,也是傳達資訊的主要字體,但看著他們以韓文唸出那些有押韻的古詩或是文章時,還是有種不可思議的感受,實在很難想像那些古人寫出這些文言文時的造詣竟然比我們這些正統中文使用者還要高,而且兼顧優美簡潔,真的有種自歎不如的感受,而編導李濬益以「茲山魚譜」序文為發想,以歷史上知名度遠低於其兄弟丁若鏞的丁若銓作為主角,並且還能言之有物的闡述儒家文化對於韓國所造成的影響,不禁佩服他的巧思,就連有著龐大且悠久歷史故事與雄厚資金的中國,也總是選擇戰爭背景或是宮廷爭鬥作為戲劇的靈感來源,也從來沒看過他們拍攝以杜甫、李白這類文人或是平民為主角的電影,更別提能深刻檢討自身文化的缺陷與官場腐敗的情節了,而我想這也是「茲山魚譜」能那麼讓我難以忘懷的原因之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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